十三棍僧_第十一章彼岸之花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第十一章彼岸之花 (第3/5页)



    一身羽白常服的何峡独自一人在庑阁里抚琴。

    含烟听出来,这是那首有名的《阳春》。

    五官俊美且举止儒雅的何峡,在外人眼中,其实很难看出他竟是一个阉人。他所谱的乐曲,因其性情洒落,也多系悠然飘逸自成一格。

    乐坊十年,她还没有见过哪个人的音乐才赋赶得上他的。

    看上去,何峡今天的神情显得有些郁郁不乐。

    含烟常常疑惑,自己是阖族连罪被沦入宫掖为宫伎奴婢的,而何峡却是何苦?儿时她就曾听说过何峡的伯父何泉的大名。他一直是文帝和独孤皇后的亲腹左右。何峡的父亲何溪因兄长何泉之故,开皇初年被晋为一方郡丞。她不明白:即使痴迷音乐,四海天下,哪里又没有琴箫之音、钟磬之声?风中放歌、月下抚琴,三五知音,丝竹合奏,何其逍遥自在!为何偏偏要自断命根,不顾一切也要钻进这大笼之中自缚一生?

    他曾对含烟说,在没有遇到含烟之前,他只能抚得一曲《阳春》,虽可状万物知春、和风澹荡之音,却无缘曲成《白雪》,更无以抒发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境。

    含烟却不以为然。她以为,阳春也罢,白雪也好,高墙深院内,统不过只是画上烟花、镜中明月的自欺欺人罢了。就算能阅尽天下音乐,身在笼网,又有何趣?

    见含烟到来,何峡命宫人小福子上茶。

    小福子为含烟捧出一只缠丝玛瑙的小茶瓯,泡上了江南小芽。

    何峡起身从谱柜中抽出一迭乐谱:"这是我刚刚新成的《禅山秋雨》,咱们合合试试?"

    何峡的琴庑中也摆着一架箜篌,这架箜篌也是他专为含烟一人所备。

    含烟乍见离别十年的三郎,此时正心乱如麻,哪里就能静下心来就曲抚琴的?待要推脱,又怕引起何峡疑心,只得勉强移身琴台,轻抚琶音…

    何峡持起紫箫,望着曲谱,吹了调弦音,含烟抚弦调音,依曲前奏。一大段描摹江水狼花的琶音之后,何峡手中的洞箫悠悠扬起,和谱徐行…

    曲罢,何峡示意小福子到门外守候,起身亲自为含烟旁边小几上的茶瓯里续了新茶,坐下以后,望着含烟:"丫头,琴为心曲,弦达神意。你今天的心曲神韵,大不似往日的空灵宁静,倒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躁动,哪里有禅山秋雨的宁静,倒更像是一场狂风骤雨。却是何故?"

    何峡的眼眸碧澈而深邃,似乎能看透人心。

    含烟回避着何峡的目光:"可能是琴曲太生,不大熟悉。"

    "不关琴曲。"何峡碧澈的眸子依旧紧紧地盯着含烟的眼睛。

    含烟垂着眼睛,无言以对。

    "为了大家都好,你今晚不要去见那个人。"

    含烟闻言,手中的茶盏"砉啦"一声跌在地上。

    她慌忙俯身去拾捡,何峡俯下身去,按住了她的手:"小心划破了手指。"

    何峡的手在含烟手上略停顿了片刻,拨开含烟的手,默默地一片一片去捡地上的碎片。

    突然,他的手一抖动,手指顿然鲜血如注!

    看得出来,他的心绪也很不平静。

    其实,这么多年了,含烟当然能感觉到,他对自己那份似有若无的怜惜眷顾之情,已远远超乎了正常的师徒情分。

    即令锦衣玉食,她仍旧还是不甘心!不甘心永远这样子被人囚禁于高墙大内。她渴望外面那个自由自在的天地。渴望和三郎的团聚。

    含烟转过身去,扶着琴架,眼中噙满了泪:与三郎的生离死别、十年相思,上苍突然惜顾,使他们意外相遇,这一天可是她整整十年里,无论是在琴曲里还是在醉梦中,都苦苦寻觅、苦苦等待的一天啊!

    而她的三郎,为着寻找自己,为了这一天的相遇,又曾付出了多少死亡威胁?

    她怎么能够不前往赴见?

    就是刀架在脖子上,她也要去的啊!

    "你可知,皇宫大内,如此贸然之举,必会引来杀身大祸的啊!到时,不独害了你,更会害了他。"

    含烟一惊!

    尽管她一直被何峡掩护眷顾着,她也十分清楚,依大隋律令,掖廷宫女与外人私会,一旦事泄,将是什么后果!

    她转过身来,突然珠泪双流地在何峡面前跪下:"总管,含烟恳求总管,允许含烟前往一见。"

    何峡沉着脸,因见含烟一直抽咽不止,实在有些不忍,俯下身去,双手搀着:"咳!快起来。"

    "总管不允,含烟不敢起身。"含烟流如雨下。

    "不是我不允,我是为你好啊。当然,也是为他好。你没有想一想,宫内侍卫如林,万一被人撞见,陛下问我一个督察不严事小;你们两人的父亲原是同罪问斩,两家家人,原本都被列入大隋籍册,流徙南北的。你的性命,他的性命,你也可以不顾,冒险掩留他的少林寺,一直隐匿你的太乐署,你们也都可以不管;可是,你想没有想过:外面,你们两人都还有许多的亲人哪!到时候,只怕都会因你一人而受到连累的。到了那时,你可就悔之晚矣!"

    含烟闻言大惊——天哪!何总管不仅知道了三郎是谁,而且对三郎和自家的所有底细竟是这般清楚!

    一时,心下越发又惊又痛,又渴望见到三郎,又怕一旦惹烦何总管,三郎即刻就会送命——皇宫大内等级森严,虽说自己和他师生情分超出常人,却也明白:自己一介小小乐伎,所有的生杀荣辱,统不过他一句话的事。他既有话在先,自己岂敢认真违拗?

    而且,今天她也是第一次见何总管的脸色这般阴郁。一颗心一时直如碎了一般,也不敢再张口哀求,也不愿放弃,只是跪在那里泪如雨下。

    何峡看她竟是从未有过的悲咽难禁、又惊又怕的模样,最终还是于心不忍了,叹了叹气,咬了咬牙说:"好吧,你和他相见,半个时辰为限!"

    在夜色的掩护下,含烟匆匆来到荼蘼花廊下时,瞅瞅四下无人,正焦急不安时,忽觉一阵凉风掠过,转脸去看,身披一袭宫人衣袍的三郎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三郎!三郎!我是在做梦吗?你怎么,怎么会成了行者?莫非,你出家了当和尚了么?"含烟仿如发了热病一般,全身颤抖语无伦次地一面紧紧抓住灵宪,一面喃喃问道。

    "九妹,"灵宪紧紧地搂着她,"九妹,罪人之后流徙边地,无诏是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