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棍僧_第九章琴韵如烟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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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琴韵如烟 (第3/3页)

一曲世间罕有的天庭妙曲。而含烟也成了他音乐生命中的一样价值连城的珍宝,是上苍派到自己身边来,对他生命的一种慰藉和补偿——从他入宫十多年来,整个景华宫内,虽说皇家乐坊的宫廷乐师中高手无数,然而,唯有含烟一人的琴韵弦音,才有一种真正能令人闻之物我两忘,有着别人所无法企及的冰洁空灵和悠远缥缈…

    听含烟弹琴或是与含烟琴箫合奏,是他生命中最大的享受了。

    何峡几乎从不让含烟以女孩子的本相演奏乐曲,平时也只令她在太乐署内,或是练琴谱曲,或是读书作文。即使偶尔让她参与一场公开的演乐,也会命她换掉宫娥的衣装,换上宫中阉人演乐专用的巾冠袍服。

    含烟是他不愿示人的秘密珍藏…

    时值天下动荡,陛下从长安一路到洛阳,眼下又要再从洛阳远渡江都,连他这个一向难被俗事打扰的人,心内也难免生出几分的躁乱情绪。望着面前沉浸于音乐中如痴如醉,物我两忘的含烟,何峡不觉暗自感叹:眼见朝廷就要大举南下了,整个宫掖从上到下,无不惶惶不可终日。难得她,至今还能闲云野鹤一般,琴心音韵里也无半分的躁动,着实令人感到奇罕!

    含烟一曲即终,又弹了一曲《凌霄醉》。

    她一直深深感激何峡对她的知遇之恩。

    在宫掖,在乐坊,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姐妹,特别是像她这样更低人一等的罪人之后,一旦沦为宫伎之后,不仅要受同行的排挤、倾轧、攻讦之外,更会受到首领、副监、带班、陈人等一级又一级上司的层层欺负和种种凌辱…

    而在她不幸沦为宫伎不久,便因了何总管的赏识,使她很快就脱离了最深一层的苦海。这么多年以来,又在他的呵护和掩覆下,免受了多少普通宫伎无法想象的屈辱和作践…

    这一曲《凌霄醉》也是她特意为自己的恩师所谱的。往日,何峡常戏谑说音乐如酒。他说过,他此生可能是偷饮了天庭凌霄殿的音乐而醉倒后,失脚跌落到人间来的。

    何峡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陛下和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喜来。虽说他是一名阉人,可是,他却是心灵高洁又重义轻财,又因其遗世独立、飘然俊雅的风度,和宫里别的大多内侍和宫人的那种卑怯萎顼形成了鲜明的区别。

    除了参觐宫中二圣或是公开场合要着朝服官服之外,平时,他或是一袭白羽缎袍,或是一袭青羽缎袍,为人随和自然又不卑不亢。也正是他这种超然坦荡的性情品格,故而,不独为陛下和萧皇后赏识喜爱,宫内宫外的诸多宦官内侍、文臣武将竟多愿与他交游往来。

    含烟因处处被他格外惜顾和掩护,十年来,虽说仍旧还是被囚于高墙深宫之内,却也得以过着一种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清静单纯、衣食无忧的日子。

    然而,天性向往自由的她,内心其实并不甘心于这种日子的——深宫十年,囚徒一般的日月,虽有音乐陪伴着她,虽说每天锦衣玉食,有宫娥宫人服侍,对未来,她仍旧怀着一份深深的渴望…

    何峡听得懂她的每一首曲子,也听得懂她所有琴曲深处的含义。而无论她弹什么情绪的曲子,他都是默默聆听,不作一语。只到了曲终那时,或是陪她沉默一阵,或是叹息一声,或是点头微笑…

    此时,正沉醉于缥缈悠远的弦音琴韵的他,突然被人惊扰——原来,一位小内侍神色仓惶地匆匆跑来找他奏事。

    何总管转过身去,问内侍如此仓惶,发生了何事?

    不想,何总管听完内侍的低声奏报后,一时也神色大变了。他对含烟匆匆说了声,"我到李将军那里去一趟,昨夜码头那边出了大事",便匆匆离去了。

    原来,刚才内侍前来禀报,昨夜三四更时分,南巡船队工地上忽然一声炮仗炸响,一股子火焰冲天腾起,正在涂刷描绘最后一道金漆的陛下和皇后的水殿龙舟当即便烧着了。幸亏众军士和工匠们奋力扑救,加上船只原泊在水中,众人救火取水方便,纷纷以衣服沾了水去扑打,火势很快就被扑灭了!

    虽说此事被诸位大臣瞒天过海——众人一致商定,如果陛下一旦听说此事,只说是"连夜涂罩桐油,因灯烛洒落致油着火,船只并无些许损毁"来搪塞。可是,在场的几位督监和大臣却清知:这场火烧得甚至是蹊窍!有人看见,众人齐声呼叫之时,好像有一只大鸟从龙舟顶上翩然而过…

    众人都在猜想议论:恐怕,这把火是那些想要力阻陛下南下江都的人放的!

    这段日子以来,反贼四起,社稷动荡。文武百官无不希望陛下能西归长安,居中而制外。为阻止陛下南下江都,有十几位朝臣冒死上谏,先后都送了性命。陛下发疯一般,在南下江都之事上,根本不容任何人多一句嘴。龙舟遇火一事的真相一旦被陛下得知,不知还会有多少人白白送命!

    几位督造大臣和武卫将军虽压住此事,私下里却是一面尽快催促重新打磨和刷漆,一面秘密查访并骤然加派了几倍的守护兵力。因几位武卫将军与何峡的私交甚好,故而出事之后,请他前往商议应对之计,一旦事情败露后,因萧皇后一向肯听何峡的,想着怎么能请皇后帮着敷衍陛下…

    含烟得知陛下南巡的龙舟凤船差点没被人烧掉的事后,脸上虽说没有什么,心内却是一喜:她真是巴不得南巡的龙舟凤船,连同一千多艘大小船只统被人烧光的好!

    北朝虽让她怨恨,南朝更让她无望——一旦随驾南下,将来南北隔阻,只怕连做梦也难以梦到她的三郎了。

    留在东京,三郎只要到东京寻找自己,便会打听出自己的下落。因而,她企望,自己和三郎也有"断镯重合"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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