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别处_第三章诗人自渎一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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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诗人自渎一2 (第4/4页)

用颤抖的手指把身份证递给警察,这两个警察不是想追踪妓女,就是仅仅想在令人厌烦的巡逻中寻点开心。不管怎样,对这对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个令人难忘的事: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雅罗米尔送姑娘回家),他们讨论了受到偏见、狭隘的世俗道德、愚蠢的警察、老一代人、过时的法律;以及整个世界的腐败状况威胁的真正爱情的困境。

    这是一个美好的白昼,一个美好的夜晚,但当雅罗米尔终于回到家时,已经快半夜了,玛曼正焦急地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

    "我都急病了!你到哪儿去了?你一点不为我着想!"

    雅罗米尔仍然沉浸在他那不平凡的经历中,他回答玛曼的方式就象他在马克思主义者圈子里那样,模仿画家那自信的声音。

    玛曼立刻就认出了它。她听见儿子用她过去情人的声音对她讲话。她看见一张不属于她的脸,听见一个不属于她的声音。她的儿子象一个双重否定的象征站在她的面前。她觉得这无法忍受。

    "你要气死我!你要气死我!"她歇斯底里地叫道,跑进了隔壁房间。

    雅罗米尔还站在原地,他吓坏了,一种深深的罪恶感传遍全身。

    (噢,亲爱的雅罗米尔,你将永远不能摆脱这种感觉!你有罪,你有罪!每当你离开这幢房子,你都将带着一道指责的眼光,命令你回来:你将象一条系着长皮带的狗在这个世上行走!甚至当你走得很远很远;你也还会感到脖子上的项圈!甚至当你同女人们在一起,甚至当你同她们躺在床上,一根长长的皮带也将系住你的脖子,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玛曼的手里将抓住皮带的一端,从它的摇动感觉到你身躯可耻的运动!)

    "玛曼,请别生气。请原谅我!"他焦急地跪在她的床边,抚摸着她湿润的脸颊。

    (夏尔·波德莱尔,你四十岁上还会害怕她,你的母亲!)

    玛曼为了尽可能久地感到他手指在她脸上触摸,隔了很长时间才原谅了他。

    (对泽维尔来说,这种事决不会发生,因为泽维尔既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而没有双亲是自由的首要前提。

    但是要知道,这不是失去一个人的双亲的问题。杰拉德·奈瓦尔还是婴儿时,她母亲就去世了,可他却在她那美丽眼睛的催眠般的注视下,度过了他的一生。

    自由并不是始于父母被背弃或被埋葬的时候;父母一出生,自由就死了。

    不会意识到自己出身的人是自由的。

    从掉在树林中的鸡蛋里生出来的人是自由的。

    从天空落下来,没有一点感恩的剧痛而接触到地面的人是自由的。)

    在他与那个女大学生恋爱的第一个星期,雅罗米尔感到自己得到了新生。他听到自己被形容成一个伊菲贝斯,他被告知他很英俊,聪明伶俐,富于幻想。他发现这个戴眼镜的姑娘爱他,生怕他离开她(她告诉他,那天晚上他们告别后,她望着他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去,她看到了他真正的样子:一个正在离去,走远,消失的男人…)。他终于发现了他真正的肖像,他在他的那面镜子里,寻找了很久的肖像。

    第一个星期,他们每天见面。他们花了三个晚上在全城久久地散步,一个晚上他们去了剧院(他们坐在一个包厢里,接吻,对演出毫不注意),两个晚上他们去了电影院。第七天他们又出去散步。外面刺骨的寒冷,他穿着一件轻便大衣,外套下面没穿毛衣(玛曼督促他穿的那件针织灰背心似乎只适合那些乡巴佬)他也没有戴帽子(姑娘曾夸赞他蓬乱的头发,说他的头发就象他本人一样不驯服)。由于那双长统袜的松紧带松了,袜子老是滑到他的小腿上,他便穿了一双灰色短袜(他忽略了袜子与裤子的不协调,因为他还不懂得雅致)。

    他们在七点左右见面,开始朝城郊慢慢走去。通过郊区空地,雪在他们脚下嘎吱嘎吱地响;他们不时地停下来接吻。她身躯的顺从给他留下相当深的印象。到那时为止,他与女孩子们的关系就象一次沉闷的攀登,他缓慢地从一个台阶爬到另一个台阶:要等很久,姑娘才会让他吻她,又要等很久,才会让他把手放在她的胸脯上,当最后他设法摸到她的屁股时,他自己认为已走了很长的路——毕竟,他从没有再继续走下去。然而,这次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同一般。这个女孩软绵绵地倒在他怀里,毫不防御,百依百顺,他想摸她什么地方就可以摸她什么地方。他把这看作是爱的示意,但同时他又感到窘迫,因为他不很知道怎样使用这一未曾料到的特权。

    那天(第七天),姑娘告诉他,她的父母经常不在家,她很想邀请雅罗米尔到她家去。这些眩惑的话一下子说出来以后,接着就是长时间的沉默;他俩都意识到在一幢无人的房子里幽会意味着什么(让我们回想,这位年轻姑娘在雅罗米尔的怀里是毫不设防的)。他们一动不动,沉默了好一会儿,姑娘才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说:"我相信,就心而论,是没有什么折中的。爱就是你把一切都献给对方。"

    雅罗米尔非常赞同,因为他也相信爱就是一切。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停下来,带着悲悯的神情凝视着姑娘(忘记了这是夜里,悲悯的神情在黑暗中很难看出来),然后开始狂热地抱她,吻她。

    沉默了一刻钟,姑娘又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她告诉他,他是她邀请去她家的第一个男人。她说,她有许多男朋友,但他们不过是朋友而已。他们已习惯了这一点,开玩笑地称她是石头姑娘。

    雅罗米尔非常高兴地得知,他是石头姑娘的第一个情人,但同时他又有一种怯场的感觉。他听说过各种有关爱情行为的故事,知道使一个姑娘失去贞洁通常被认为是相当困难的事。他发现他的思想在开小差,很难加入姑娘的谈话。他沉浸在对那个许诺的事件的欢乐和不安之中,这个事件将标志着他生活史上的真正端(他突然想起这个想法与马克思关于人类从史前史向历史飞的著名论断十分相似)。

    尽管他们谈话不多,他们还是在全城散步了很长时间。夜深了,天气愈来愈冷,雅罗米尔感到寒气透过了他穿得单薄的身子。他提议找一个地方暖和一下,但是他们离市中心太远了,四下里看不见一个旅馆和其它公共场所。当他最后回到家里时,他周身都冻僵了(散步快结束时,他不得不拼命不让牙齿打战)。第二天早晨醒来时,他的喉咙痛得厉害。玛曼拿来一支温度计,诊断出他在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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