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立天中_第六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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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第4/5页)

嘴龅牙,一身皱巴巴的黑绸裤褂。民国好几年了,除了整日不大出门的老太爷子以外,大街上、人堆儿里,有清朝尾巴的人已经很难得一见了。而这位,头顶上竟还卧着毛烘烘的一盘辫子。不知何故,这位竟是满脸怒气,两眼还恨歹歹、恶汹汹地瞪着自己。

    左首这位,黄白面庞,打扮比周围的人格外讲究些:宝石蓝团花长衫,琵琶襟的黑缎子马甲,胸前的纽扣上系着一条银光闪闪的表链。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正在用眼角悄悄打量着自己。估计,这位可能是山寨上的军师。

    下面,随意地站着三四个人,俱都是斜着眼悄悄打量着他,偶尔交头接耳一番,窃窃私语着什么。

    见翰昌来到,三人对视了一下,中间的黑团脸儿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地抱拳一拱道:“县太爷驾到,失礼失礼!”话虽如此,口气却不算太谦卑。

    地上,并排摆着两个树轱辘子做的大杌子,军师模样的人站起来,微微一笑,指着两旁的杌凳道:“山上也没有啥龙座凤椅的,大人请将就着坐吧!”

    第一次面对传说中杀人如麻的众山匪,翰昌起初一阵心下确有些发慌。然而,他随即便命令自己镇定下来:杀人不过头点地!在这些人面前,越显得稀松,就越被人看不起。斗智归斗智,果真到了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那可是决不能在这些山毛贼子面前嬎软蛋、屙稀屎的!

    他暗自运了运气,不卑不亢地走到凳前,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杌子上——这种坐势,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准是位身上有点子功夫和底气的!

    坐定后,他抬起头,气势傲岸地与几个山大王对视相望。

    几个匪首见这位洋派的县太爷、山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学生官儿,狼xue虎口之中,竟还能够如此镇静,不怯不颤、气势轩昂,且还是一位内行,一时倒有些出乎意外了!

    几个匪首楞了一会儿,冷不丁地,坐在右首的龅牙猛地站起身来,拍了一下他前面的桌子喝道:“摆什么臭架子?给我捺下重打他娘的三十大板,先煞煞他这个贪官的焰气再说!”

    局势立时剑拔弩张起来!

    翰昌突地脸色一沉,只见他一挺身子站了起来叫道:“他妈的!该杀杀!该剐剐!少跟老子来这阴一套、阳一套的!老子不尿!”

    众匪一时倒全楞在那里了。过去,那些被抓上山来的地主老财、官家恶吏们,不管平时多么耀武扬威,一到了这里,没有一个不拉稀求饶的。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盯在了中间八字眉的大王脸上。

    八字眉忙站起来,像是给两方劝架似地嗔道:“你这是干什么三弟?孟大人是我王石磙请到山上来的贵客,也是见过大天地、大世面的官家人,你拿吓唬尖酸流油土财主的那一套——不净是让人笑话么!”

    一边就走了下来,一脸憨厚地说:“孟大人请坐!请坐!他这个人呢,外号是‘炮筒子’,在俺这山上,是个有名的王八肚子——直肠子。孟大人,你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翰昌气呼呼地坐下了。

    自称王石磙的匪首又道:“真想不到,大人年纪轻轻的,竟也是个不怕死的英雄!兄弟我平生最看重的就是这样的橛子汉了!佩服!”

    翰昌一抱拳道:“承蒙好汉抬举!只是孟某初来乍到贵乡宝地,不知在何处得罪了众位好汉?今儿如此兴师动众地把孟某押上山寨,欲问何罪?”

    那自称王石磙的匪首道:“大人有所不知,此举兄弟们也是万不得已才为之的呀!把大人请上山来,实在是有事相求。弟兄们也在一起商议过了——若是到大人你的衙门里去说吧,只怕轮不着俺张嘴吭气儿,衙役们就一通乱棍子把俺给夯懵了。不得已所以才把你请到山上来说两句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事,只是想求求大人:在大人当官之任,对山上的弟兄们高抬贵手,不要追逼太甚就是了。说实话,弟兄们落到如今这兔子钻窝儿的地步,也是给人逼到这一步的。虽说有时饿扁了肚子,溜到山下去打口野食儿,也是情不得已的事儿。大人你有你的阳关道,可好歹也给俺这些草民留条独木小桥儿过过吧?大人若能答应下来,我立马亲自把大人送下山,连一根汗毛也不会动大人的。兄弟们从今往后也不敢忘了孟大人,逢年过节,弟兄们一定不忘到府上拜会,送上几筐弟兄们自己打的野鸡野兔、几篓自己摘的野果山菜表表心。”

    翰昌略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听好汉说的倒也是真心话,孟某这里也就直说了吧:好汉不知,孟某生来也是最喜交结英雄好汉的人。嵩山好汉替天行道、打富济贫、抑强扶弱的侠义之举,孟某未来山城前就听人说起过。不过,你手下的个别弟兄做事也太有损好汉的名声了,好汉也应好好管束一下才是。否则,孟某人吃着国家的俸禄,能眼见着百姓有苦不管不问么?”

    话音未落,只见长着龅牙的匪首忽地两步蹦了下来,窜到翰昌身边,指着翰昌的鼻子道:“哦?听你孟大老爷这话音儿,真是不打算给我们留条活路儿了不是?你孟大老爷上得任来,四下里张贴官府的公告,说什么要把我们一网打尽?我老表被人打死,临了,弟兄们却连丧都不得发一发、哭两声、送他一程…”

    说到此,听那龅牙喉咙眼里呜呜噜噜地,颇是有些伤心难咽的样子:“我们还没有跟你论理哩!如今,我家大哥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你半晌,你竟是这般不识抬举的东西!大哥,与他说什么好话?一刀砍了岂不痛快!?”

    此时,只见那呜噜着的匪首眼珠子发红,脸上的rou四下里乱蹦达。说话间,头上毛烘烘的辫子忽地一下子滑落下来,在翰昌面前一悠一荡地发出一种多日不曾洗的怪味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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