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立天中_第二十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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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第5/5页)

是能得着你们两个人,里里外外地帮助cao持cao持这个家,关照一下你们的几个侄子,我也能清闲清闲,也可以多陪陪你大嫂,出去到外面看看病,也兴许你大嫂的病就能好利索了。还有,你这个四嫂,你的几个侄儿侄女全都喜欢挨靠她,下人也都拥戴。若能促成此事,无论对咱们吴家,对你,对她,都算是一桩福事。最主要的是,你们叔嫂之间无论是说话还是脾性儿上,还算得上是颇投机的,不比那从未见过面的,成了亲,好长一段日子还像陌生人。再加上若是脾气、心思、模样不投心,一生就更难和睦相处了。所以,才有了这个想法。只不知你能不能理解当哥的这份心?”

    宗峦听了大哥的这番话,一时沉默下来。虽觉得事情来得突兀,可毕竟也被大哥的真情话所感动。真没有想到,平素那般温雅威重的大哥,竟也会有这么多的愁苦和忧虑!而且,为人处事,把亲情看得比什么都重。像吴家这会儿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他自己不想把揽,倒想放手让自己这个异母兄弟去管理!搁别人,争还只怕争不到手呢!

    而自己这个做弟弟的,竟然从来也不曾感觉到大哥有过什么烦心之事,更不曾对大哥有过任何一点的安慰和关怀,反而至今还怨恨着大哥断了自己求学的路子!

    如今想来,二哥三哥都出去了,四三哥下世了,四五几个侄子侄女还那么小,大嫂又是一身的病。别的人,像大哥这样,早就三房六妾的了。大嫂病了这么几年,他却一直独善其身,若是大嫂一日撒手西去,几个孩子该如何是好?全家上下,谁又为这个家cao心费神一点了?谁又曾安慰过他呢?想他一个当年曾轰动山城上下、才华横溢的留京贡生,六品官员级,如今竟落到整日为些家务琐事cao劳烦心、事必亲躬的地步,真不知怎样难为他呢!

    这样想着,鼻子就酸酸地起来,眼睛也湿了。沉默了一会儿,他深情地望着大哥那张显得憔悴的面孔道:“如果大哥是这样打算的,我就想想吧!”

    拔贡面露微笑,点点头说:“嗳!你能这样,也算懂得体贴大哥的心了。”

    离开大哥的书房后,宗峦的心绪一时有些茫然无从的感觉。他在游廊上信步走着,经过西跨院时,略犹豫了一会儿,脚不由人地就踅了过来。

    吴家祖上有个习惯,宅中,无论前庭还是后园,多植各种树木,如合欢、槐树、枣、杏、梨、核桃和倒垂柳等。四嫂住的这处院落中,有两棵高大的核桃树,一走进院来,立时就给人一种绿荫森森,清风吟吟的感觉。树丛中,一只黄鹂鸟嘀嘀哩哩地溜得正欢实。院中,两厢门前的长方形小花圃子里,几株玫瑰开得也正艳香扑鼻。

    他站在那里正犹豫着,坐在花圃边正跟六婶儿说着闲话的紫瑾,一眼看见五爷过这院来,慌得什么似地一溜小跑过来:“五爷!有什么事吩咐么?”

    宗峦忙摆摆手:“你忙你的,我闲着没事儿,随便走走看看。”

    虽说宗峦这么说了,紫瑾依旧悄没声息地跟在后面伺候着。

    宗峦见堂屋门开着,便信步跨过门槛来到屋内。四下瞅了一番,见屋内仍旧收拾得淡雅清净,香炉里正笼着熏香。虽说女主人难得回来住几天,这院中平时也只有两个侄女菊影、梅影和丫头紫瑾、绛荷住着,可屋里竟没有一点儿的霉湿气味儿,反觉着淡淡的有一股幽香沁人心脾。

    宗峦顺口夸了紫瑾两句。紫瑾笑道:“小的哪会想得这般周全?这都是大爷、大奶奶交待小的话。有时大爷大奶奶还过来看看桌上落灰了没有?四奶奶喜欢花,问新开的鲜花插了没有?就是二爷、三爷他们那边,成年累月地不回来一趟,大爷、大奶奶嘱咐小的天天过去开开门窗通风,晒晒铺盖、扫扫灰呢。”

    宗峦听了,心下不禁更是感动起来:难得大哥大嫂!连这般细碎的琐事竟也替人想得如此周全!

    屋内靠窗的红木琴几上,一条松绿撒花的缎袱搭着一张七弦琴。宗峦掀开缎袱,顺手拨了两下琴弦,弦音令人动心地颤了两声。宗峦抚着琴弦沉思了稍顷,一面小心翼翼地仍旧把那缎袱盖好了。抬头望望墙上,几幅装裱过的诗词画屏皆是四嫂文菲自己的手迹,风格清丽幽婉一如主人的品貌气韵。

    靠琴几的红木雕花长椅上,有一块儿水红绢子盖着的、绣了一多半的花绷子。宗峦拿起来,见绷子上绣着胭脂红的芍药花,配着几片莹莹鲜嫩的葱绿叶子,傍边栖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彩蝶儿,蝶儿绣了一半,蝶翅儿上还插着一枚连着一根丝线的、仅有半寸长短的小银针。

    宗峦一笑,这般纤细的一根小银针,真不知怎么捏得住?

    书桌上,一只美女耸肩形的钧瓷花瓶里,插着三四支半吐半露的鹅黄色月季花,花儿不时飘出一阵阵令人心醉的芳香。宗峦坐在桌前,见桌上摆着一些书籍和旧文稿,他信手翻了翻,见有一幅勾描了山月和亭台楼榭的信笺,上面是四嫂那一笔娟秀的蝇头小楷填了半阕《蝶恋花》:

    英落纷纷云蔚蔚。清芷蘅芜,暗暗侵罗袂。檐下霖霖千点泪,泠泠且为花魂酹。

    宗峦看了,不觉有些酸楚起来:母亲去后,这位寡居的四嫂无论是在衣食起居还是心灵安慰上,像亲jiejie一样处处关照和呵护着自己。可自己怎么从未想到过她寒风冷月的独守日子,又有什么凄清寂落、忧郁痛苦之处呢?

    宗峦对四嫂蓦然生出一种过去从不曾有过的怜惜之情来,他眼中闪着泪,顺手。遂研了点儿墨,提起笔,略润了润,意欲在四嫂的这篇残稿上上面也和出下半阕来。谁知,这《蝶恋花》是仄韵,四嫂偏偏用的又是个险韵。宗峦在纸上斟酌涂抹了半日,凑字尚且凑不来,更别说拿出什么意境、情境的了。

    最后,叹了叹气掷笔作罢,自愧才学不抵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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